妻君犯上 - 分卷阅读26
步,告知晏苍陵。
一听罢这圣旨内容,晏苍陵面色一紧,眉宇间盛满了盛怒。季临川单手一按,便如清风拂入他的心中,将他的怒意捎走:“淡定些。”
晏苍陵深吸一气,却觉这气中都带着火力,欲让他熊熊燃烧起来:“z涵,”望入季临川有些受伤的神色,他更是气恼,“你道我如何淡定。瞧瞧这圣旨上写些什么,道我护送李桀有功,遂将吴其康的封地同西平王军赏我,责令我接到圣旨后便去南相接手吴其康的封地,z涵,你知晓这意味着什么么。”
季临川目光幽深,瞧不清喜怒哀乐:“知晓,这便意味着你得孤身离开芳城,前往南相,不能带走芳城的一兵一卒,只能带走亲眷家属。也即是说,你苦心经营的权势,都将转手他人。而西平王军乃是吴其康亲手所带,在一朝一夕内,你是无法让他们臣服于你的。是以……”后面的话,不消季临川说,晏苍陵都已知晓。
晏苍陵的权力在某方面而言,被天子架空了。
晏苍陵心情沉重,薄唇紧抿:“我们低估了天子。呵,能想出如此计谋的,岂会是凡人一个!我原以为他软弱无能,听李桀吹吹耳边风,便能赏我好处,重用我,却未想我们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,太过简单。瞧瞧,他还赏了我什么!他赏了我一个公主,择日便要将公主下嫁于我,z涵,你知晓这又意味着什么么!这意味着我将受朝廷之人监控,意味着我同你……”后边的话生生止住,晏苍陵心头一酸,叹恨地一跺脚,不再续话。
季临川偏过了头去,沉默不言,长发下遮掩了一双喜怒不明的眼,是的,这圣旨非但架空了晏苍陵的权力,还让晏苍陵择日娶公主。这让方同晏苍陵交心的他如何接受,如何接受!
“其实,”一声迟疑的话语在喉边转头,久久终于续了出口,“其实,天子并非你想象中的软弱无能。他……他是个恶魔,恶魔,他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,用尽一切手段,一切你……难以想象的手段……”
“z涵!”晏苍陵抱住颤抖不已的季临川,抚着他的后背,“别想了别想了,我现已知晓,我们不提这事了,在真正圣旨到来之前,我们先做些别的事,好么?”
季临川脸色苍白,听罢这话方稍稍恢复一点色彩,点了点头:“好”。
晏苍陵双唇轻点他的额头,顺着他的背安抚,将他内心的恐惧从心底除去,待人安定了,方唤来许颂铭同乐梓由,继续讨论下一步计划。
翌日,晏苍陵派遣数名手下,带着吴其康的令牌同头颅前往南相。在这几月中,晏苍陵已让姚亮挖掘一条通往南相附近的地道,是以原先要十数日方能到达南相的路,被大大缩短了,以致晏苍陵的手下能在圣旨到晏苍陵手中前,赶到西平王府。
到了南相,其中一名手下扮做算命先生,在吴其康之子――吴啸出府之时,瞄准了人,故意大摇大摆地上前去,逮着吴啸吹嘘了一番,道他有贵气环绕,将有好事临头,但若抓不住时机,将错过好事。
吴啸顿时被算命先生的话吸引了注意,当下悄声询问自己运势如何。
算命先生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一算,告知吴啸,在明日寅时,将有巨星陨落,降临于南相河畔,此乃神圣之物,乃先人托物而至。
吴啸听后,误以为算命先生所说的乃是“仙人”托物,一时燃了兴趣,便重金赏了算命先生,言道若是明日真能寻到仙物,定再加赏。
算命先生笑而不语。
翌日寅时,吴啸早早赶至了南相河畔,翘首以待,只见漆黑深夜中,倏尔划过一道红光,以极快的速度坠落,恰好落到了南相河中。
吴啸急忙催促手下入河去寻。幸而此物落在河边浅处,不过多时,手下便寻到了此物,并将其呈给了吴啸。
吴啸满意地颔首,接过一看,登时脸色大变!
☆、第六十六章 ?天意
这手里之物,竟然是吴其康贴身带着用以调动西平军的虎符!虎符红如被烈火灼烧,其上竟有斑驳血迹,连河水都无法洗透。
吴其康上京久久未归,而他贴身之物怎会出现于此?!莫非吴其康已被人所害,冤屈上达天界,仙人显灵,遂空降虎符于人间,以示吴其康已亡故?可为何偏生空降虎符,而非他物,莫非……这是暗示着吴其康已被天子所害,要他吴啸调兵遣将,反了天子?!
思及此,吴啸哈哈朗声大笑,即刻派人去搜附近,查查可是有人故意作祟虎符之事。手下将周围每一处地皮皆搜了个彻底,都未有发现可疑之人,吴啸更是笃定虎符出现乃仙人显灵,昭示他要掌握兵权。
吴啸实则乃是吴其康心仪女子的私生子。多年来,吴其康为了护着他,以免他卷入西平王府的勾心斗角之中,便在远离西平王府处,建了一座府邸,给吴啸同他娘亲居住。也因是如此,在西平王府众人被朝廷中人拿下时,吴啸方能逃过一劫。但吴其康这份护子之心,虽在此时救了吴啸一命,却在长年累月中,让吴啸生出了不平之心。盖因吴啸一直认为吴其康是嫌恶自己,不愿见之,是以方单独让他同娘亲居住在偏远之地。
因着这份同亲爹大相径庭的心思,吴啸受吴其康所染,渐而生出了谋逆之心,企图取代吴其康之位,再反了天子,登基为帝,君临天下。
而今上天顺应他心,将他心心念念的虎符降临他手,有如此良机,他焉能错过?兵权在手,只消时机一到,他便可举兵谋反,攻下京城。
吴啸朗笑着将虎符收入怀中,同时唤人去查探吴其康的下落,待确信吴其康确实身故后,再动手策反。
当日天亮后,吴啸早早便去寻了那个算命先生。
算命先生似乎已等候多时,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,捋须问吴啸可是有何喜讯。
吴啸笑着拍算命先生的肩头,说他算的果然非虚,自己果真有好事降临,遂砸出一锭银子,让算命先生再给自己算上一卦。
算命先生也不多话,当即给吴啸算了一卦,但这一卦出来,算命先生脸色变得极其古怪,喜怒哀乐便如五味瓶,打翻在了脸上,为难地道:“王爷,此事说妙不算妙,说不妙中又有妙。”故弄玄虚了一番,将吴啸的心都吊起了,方缓缓续道:“王爷今夜入睡将有噩梦一场,梦中有人托梦而至,而梦醒后,王爷欲做之事,将决定您的后半生。”
吴啸忙问:“这决定后半生是怎地回事,莫非会出现什么?这决定若是错了,后半生会如何。”
算命先生却说看不透,道不尽,若是决定对了,将有贵气缠身,若是决定错了,便说不准了。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,却在隐隐之中,将吴啸的心思往贵气缠身处带。
吴啸心念一转,当下又丢下了一锭银子问道:“若今夜我不睡会如何。”
算命先生顿了一瞬,道:“天意而为,不可不睡。”
吴啸自然不信,哼了一声,拂袖便走,说今夜定要不睡。
算命目送着他的背影,依旧笑而不语。
吴啸回府后,抱胸在房内不安地走动。晚间时,特意喝了数口浓茶,逼迫自己压下所有困意,点灯在书房内,看书以转移注意。但未过多久,鼻尖好似飘过一缕淡香,他的眼便撑不住地打起了架,数个呵欠后,眼皮子一沉,便趴桌睡了过去。
重重黑暗欺身压来,白烟团绕,梦魇而生,他依稀听到一个熟悉的尖叫响在耳畔,接着便见一断头之人鲜血淋漓地朝自己走来。他心脏猛跳,呼吸都顿在了那一瞬间,明明那人毫无头颅,他却能从涌出血液中,感觉到一斩不断的血脉联系――那断头人是自己的爹亲,吴其康。
断头的吴其康,步伐趋近,好似便近在眼前,却怎地都行不到自己面前,忽近忽远,如若游魂,飘飘荡荡。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响彻于耳,仿若仅在耳边,又仿若远在咫尺天涯,那声音不断地说着一句话:安天仁,还我头来,安天仁,还我头来。
心都被这一句话压得剧紧,闷得无法跳动,吴啸便在如此紧张而压抑的情状中,赫然惊醒,方一睁眼,便直直对上了一双流着血泪的惊恐大眼!
“啊!”嘶声大叫灌满府内每一隅,守卫急忙冲门而入,看到吴啸床头摆放的东西,也惊得呼吸倒抽,险些喊出声来。
那东西竟然是一个头颅!而这头颅,正是吴其康的!
吴啸吓得魂飞魄散,扯着守卫大声询问,方才可有人进过他的房间。守卫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皆摇首道,他们一直在门外守候,未曾见过有人进房。
无人进房,一头颅又如何凭空显现?!吴啸睁得眼如蛙眼大,只出气不进气,忽而想起那从天而至的血色虎符,更是心惊胆战。莫非此乃冥冥注定?而他爹托梦于他,便是为了让他替他报仇?
一夜惊魂。
天亮后,吴啸早早便赶去寻算命先生,熟料等了半日,都不见算命先生的踪影。他逮着了数人便问,算命先生何在,那些行人,竟然迷茫地摇头,异口同声地道,这条街上从未出现过算命先生,不知世子所寻何人?
吴啸霎那大惊,不知所踪的算命先生,从天而降的虎符,以及那个凭空现出的头颅,这一连窜的诡异事件,莫非是在昭示着什么。
便在吴啸迷茫之刻,突而有下手赶来,唤吴啸归府,吴啸一惊,连忙赶回府上,惊然发现他府中的外墙上,竟有一条千只蚁类形成的巨龙!他怔愕大眼,周围有百姓路过,看到皆惊――真龙降临,此乃天子之兆,有些愚昧百姓看罢,蓦地跪下,便给吴啸叩首,喊着世子乃真龙也,求世子能替百姓们诛杀庸帝,还一干净天下。
心潮随着众百姓叩首后出口的“参见皇上”而翻卷浪涌,此时此刻,尚有何种理由能阻挡吴啸起兵之心。他当下振臂一呼,大喊本王定诛庸帝,以救百姓!瞬间,换得百姓高声大呼,迎合吴啸,高呼万岁。
当日,吴啸便偷偷去寻了他爹养在深山中的西平王军,将吴其康的头颅以及自己所遇奇事道出,言道天子无能,残害郡王,理应顺应民意,反了天子,一腔肺腑之言厉声喝出,众士兵杀意腾升,高举长枪,大声呐喊“杀杀杀”,喊声震天,直灌云霄。
夜深人静之时,吴啸带兵冲入了西平王府,将守着那处的朝廷众人杀了干净,解救了被拘禁在内的王府众人,冲出府时,振臂一呼,扬声呼喝众百姓一同反了天子。深受赋税之苦的百姓,听闻如此热血之声,皆红了眼,有能力者皆加入了西平王军中,竟在一夜之间整合出了十多万的精兵。
吴啸大喜过望,令众人修整一日后,立马肃整队伍出发,朝京城之路开去。
因京城处于东北之地,南相处于西南方向,若想前往东北,直线最快距离则是西南到东北走向,而这段走向中,最临近的便是东南方的芳城!
便在吴啸带兵前往芳城之时,成御相赶回了芳城,将傅于世的信函交至了许颂铭手中,让其转交晏苍陵。
彼时晏苍陵还在抱着季临川悠哉悠哉地卿卿我我,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日,一听有信函送来,脸都垮留下来,蔫蔫地亲了在吃糕点的季临川几口,将他嘴边的残渣卷入舌中,不满地嘟囔:“z涵,z涵。”
“撒娇无用,”季临川将一块糕点丢进晏苍陵的口中,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,拍了拍手道,“去忙正事去,我不同你说话。”
晏苍陵无奈,报复地啃了季临川一脸的糕点渣,连忙跳起,避开季临川挥来的巴掌,硬着头皮去看许颂铭递来的信函。
一看到信内署名,他脸上颓然骤收,易成沉稳之色,抿唇将其中内容抽出一览,只是匆匆掠过几眼,便如遭雷击,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无色,连扯着信件的手都抖动不休。
“怎地了?”听到晏苍陵的呼吸急促而沉,季临川疑惑地走去,伸头方想看个仔细,却见晏苍陵身子一背,手心一攥,将信稳稳地攥紧了手中,不让季临川看上零星半点的字,回身之时,晏苍陵苍白的脸上堆起了一个难看的笑:“z涵,你先归去歇息罢,我有事要办,稍后再来寻你。”
季临川疑云满腹,挑着眉梢看了半晌,想道出一些关切之言,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,颔首道:“好,那我等你,你先忙罢。”
“好,”如若蜻蜓点水,晏苍陵在他颊边亲了一口,“z涵去罢,稍后我再来寻你。”
“嗯。”季临川点了点头,转身便走了。
目光满满地撑着一个季临川的背影,晏苍陵深吸了几口气,试图用外部清新的空气除去内心的浑浊躁动,但此时此刻,竟觉这空气都承着痛意,一入肺腑,便是刺骨钻心的疼。
许颂铭深觉不对,躬身上前低声问道:“王爷可有何吩咐。”
“去唤柏津来。”短短五字,便如强从齿缝间挤出一般,带着深刻的咬牙切齿之味。
随后,晏苍陵跟着许颂铭前往书房等待着乐梓由的到来。等候期间,晏苍陵不知喝了多少口的凉水,甚至拎起茶壶,将冷茶一鼓气丢入喉中,当冷茶顺着下颔滑落胸口时,方感觉到畅快淋漓。
许颂铭自始至终沉默不言,站于一侧,只在乐梓由敲门而入时,稍稍将眉梢抬起,看了一眼,又将头沉下。
带着笑意而来的乐梓由,一入房,便被房内砭人肌骨的杀意骇得血液骤僵,笑容凝滞,颤了颤声问道:“怎……怎地了。”
“自个儿看!”
声音落时,一封信携着凌厉的杀气扑面而至,乐梓由一翻身将其卷入袖中,看了晏苍陵盛怒的脸庞一眼,小心地打开,征得晏苍陵同意,行至许颂铭身侧,同其一同观看。
当信中最后一字,在心底落下深刻的印痕时,许颂铭同乐梓由脸上皆交织着愤怒与仇恨,杀气腾升,如惊涛骇浪翻卷不休!
☆、第六十七章 ?痛苦
“你们知晓我现今是怎样的心情么!”晏苍陵陡然切入一声,将这杀意之浪,搅得天翻地覆,“我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!剥皮拆骨,生氮其肉!”
许颂铭同乐梓由齐齐低首,一句话皆无法续上。
这封信中的内容,乃是季临川被拘宫中,以及被送出宫的事情经过。那一日经由李桀同王恩益的对话中,傅于世知晓了王恩益便是将季临川送去品芳阁的主谋,于是为了明白事情经过,他便将目标放至王恩益身上,派他在宫中的势力细查,不消几天,他便得到了消息,将其整合,写成一封书信将查出的结果寄给晏苍陵。
原来七年前,刑部那人在街上偶遇了季临川,为了能讨天子欢心,他便私下寻人画了季临川的画像,寻季临川的下落。不想这画像竟被天子意外得知,引起了天子的注意,当下也命人四处寻季临川。此事落到了王恩益耳里,王恩益自然不愿自己的宠爱被季临川夺去,是以想方设法将那刑部之人除去,将寻季临川之事一压再压,使得季临川安心了七年。但七年后,一次意外,天子再次想起了季临川,不知用了何等法子,竟知晓了季临川的身份,而季崇德也随之因篡改户籍之事获罪,为了能得到季临川,天子也不细查便地定了季崇德的罪,让他流放出境,而天子自己则心安理得地派人将季临川迷晕了送进宫中。
安天仁此人有一特点,不会勉强他人做事,反而喜好虐待他人,摧残身心,迫使他人臣服于自己。那时,季临川被送宫中,自然万般不愿同安天仁好,是以不断反抗,结果反被安天仁断了手脚筋,之后为了迫使季临川臣服,安天仁给季临川下了过量的迷魂药同合欢药,试图逼他开口求饶,期望承欢。男人之身,对欲望最是难忍,可想而知,在那段时日,季临川经历过的非人对待,有多残忍。
而更甚者,安天仁还会将数名的娈童弄进宫中,强逼着季临川看那些娈童被多人强上,遭受虐待,嘶声尖叫,意图告知季临川,反抗便有如此下场。哪怕未能身临其中,看信上所言的寥寥几句,便能猜到当时季临川眼睁睁看着他人遭受虐待,而自己无能为力,甚至有可能将遭受同样摧残身心的折磨,将有多痛不欲生。
后来季临川几乎癫狂,每日里神智不清,迷迷糊糊,眼中无光。安天仁又不敢真下手伤了季临川的肌肤,便只能给季临川灌药,打骂他人折磨季临川的身心。
未过多久,安天仁私下偷将季临川藏于宫中之事,被敏锐的王恩益意外发觉。王恩益此人善妒,生怕自己靠美色保全的地位被人夺走,是以他从不让有些容貌的内侍同宫女接近安天仁。他原先在官场上便对季崇德有些不满,是以季崇德被流放时没少他推波助澜的份。在季崇德被流放后,他又生怕季崇德的发妻过于美貌,留于宫中会威胁到自己地位,是以便想法子将其弄去了役场劳役,不想这发妻弄走了,季崇德的儿子却入了宫。
知晓了此事后,王恩益恨得牙都咬碎,但偏生那时安天仁正是对季临川有兴趣之时,将人弄走也未免不妥,是以一直强忍不发。直待一个月后,安天仁渐失了耐心,王恩益逮着了机会,暗中将季临川弄出宫,让李桀以巡按的名义将其送往天下第一阁卖掉,既满足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的心,又可让季临川遭受侮辱。至于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将人弄到如此之远,傅于世并未能查出,但估摸着,便是想着山高皇帝远,天子无处可寻。
当信中内容在心底重重地沉下一记波澜后,晏苍陵的脸上已承不住怒意,怒意尽皆顺着面颊到了拳头,轰地一声巨响,身侧案几四分五裂,碎屑漫天飞舞,刮伤面颊,但在场三人却无人躲避只需一步便可错开的碎屑。
鲜血,让他们的头脑更为清晰,让他们的恨意更为刻骨。相处多时,哪怕情深不似晏苍陵,亦对季临川有不浅的友谊,骤然听闻好友曾逢如此对待,谁人能忍,谁人不恨。遥想过往季临川初来时逢人大叫,见人则惊,又岂是单单梦魇之药便可造成的,只怕那股惧意已经深入肺腑,刻入心脉,以致不敢接近陌生之人。
怒潮汹涌,骇浪过处,转瞬一片宁静。晏苍陵嘴角化开一抹苦涩,悲伤绝望地掩住眼睑,偏头一手撑着高凳,支撑着自己站起的重量:“如果……如果我早日寻到他……如果我早日寻到他……他便不会……不会……”
苦痛在胸腔迸发,撕扯着他千疮百孔的心,他一遍一遍地埋怨自己,一次一次将“如果”两字咬在舌尖。悲痛便如冰冷无度的蛇蜿蜒而上,一点点地将他紧缠,一口口地将他理智吞噬。
英勇男儿如他,在这一刻,竟如七年前那般痛哭失声,那一年为他,这一年依旧为他。
“z涵,z涵。”他一口一句地念着那个名字,好似随着这刻在心尖上的名字,亲历了一遍那痛苦的过往。
你道他为何迟迟不说过去,你道他为何不言那害他之人,如此苦痛,当初他是如何淡然自若地将其说出,又是如何笑着再次面对这个世界。
也许正如他所说,他撑着活下去,不过是不愿用死惩罚爹娘。
如果那时他在他身边,如果他们早点再遇,如果……
“z涵!”晏苍陵赫然抬首,大叫着摔门出去,一股风旋到了季崇德的房中,双膝一软,砰地跪地,声音响如闷雷,炸得季崇德错愕震惊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”字未出,便被晏苍陵一句话生生堵回。
“我要娶z涵为妻!请您成全!”
“请您成全!”再续一声,掷地有声,晏苍陵眸中的坚毅竟让一直反对他们俩的季崇德失了言语,所有的话都被压在舌根底下,道不出口。
季崇德缓缓息下惊讶,严肃地问道:“为何突然提出此事。”他虽不同意俩人在一块,但到底也是个打混多年的人,看晏苍陵面现急态,突而孤身前来跪倒在自己面前,定是事出有因。
为何提出此事?短短一句话绕在心头时,晏苍陵却不知如何言语。
是因为爱?不,也许并不是,晏苍陵从不勉强他人,他虽同季临川情投意合,但在季临川应许之前,他不会背着他同季崇德提出嫁娶之事。这一份娶他之意,更深而言,是为了保护季临川。
是的,季临川需要一个身份,一个他人不敢动他的身份,而季崇德已经失利,也唯有自己能给他身份,护着他,保护他不再受天子觊觎,再受伤害。同时私心而言,自己若娶了季临川,便可有借口抵住天子的赐婚。
于公于私,他都必须要娶季临川。
但抵住天子赐婚之事,却是不能为季崇德道明,晏苍陵含着一抹苦涩,一揩目中热泪,将那一份傅于世送来的书信缓缓地递到了季崇德手中:“您自个儿看罢。”
他说罢这话,仿佛泻出了所有的气力,悲戚一唤,摇摇晃晃地站起,全身无力地靠在一旁,抿唇对着外边的天。今日天色阴沉,大雨将落,一如心中阴霾,沉如看不见天的深渊,神思翩翩,眼前仿佛出现了季临川遭受非人对待的一幕幕光景,那时的季临川,心中一定如同此刻的天,沉得看不见希望,看不见阳光。
“不可能!”
轰隆!闷雷炸响,竟连这声都无法压下,季崇德攥紧了手中书信,如望一张生死判令,不敢置信。
“信不信由你,”晏苍陵无心同他再说天子究竟是好是坏,“这便是你心心念念捧着的天子,你可知晓,你的亲儿同发妻皆是被他所害,被他的宠臣所害!你当我是如何救下你儿的,是在人口贩卖的芙蓉花会上,众目睽睽之下,我将其使计带回的。初回之日,他逢人便喊,不敢接近来人,你可知我耗费了多少时日方让他接近于我。他手脚筋齐断,无法动弹,每日里坐需人扶,食需人喂,这些你又可知晓!尚有!”晏苍陵红了双眼,怒意翻滚而上,“你的发妻已被人害死,曝!尸!荒!野!”
季崇德双瞳骤缩,呼吸生生倒抽回了胸腹之中,双唇掀动,却连只言片语辩驳的话都无法道出。
“不……可能。不可能!”季崇德一声暴吼,将声调扬起,双瞳瞪得几近掉出眼眶。
“我何苦骗你,我能得何好处,”晏苍陵扬起苦涩的冷笑,“书信之上,白纸黑字都写得清清楚楚,此乃我在宫中之人调查得知的,千真万确,绝无虚假。”
季崇德深深地沉了几口气,试图将气捋顺,却抵不住滔天上涌的怒气:“你再说一次。”
“说再多次皆是一样的结果。”
“我不信!”季崇德震袖暴喝,顿了一瞬,转而提步往外而去,“我去问z……”话未尽,脚已在晏苍陵上前制止前顿住了,回首时面色哀戚,黯然无光,“不,我不能问,不能问啊。”霎那间,他仿佛苍老了几岁,单手撑在了椅背上,缓缓地,慢慢地,以好似走过数年的速度坐了下来,苍老的撑在眼睑上,长久沉默。
是的,他不能问,那一段过往太过悲痛,他身为其父,哪怕再有所怀疑,也不可残忍地揭开那鲜血淋漓的伤疤。
“请让我娶z涵罢,”晏苍陵丢下了所有尊严,撩袍下跪,挺直背脊直视着季崇德,那目光中的坚定,连季崇德遮眼的手都抵挡不住,“我定好生待他,让他风风光光地做我晏王妃,此后再无人欺他,无人害我,我会将其护在我羽翼之下。晏王府百人亦会奉他为主,为他赴死在所不辞!”
季崇德逃离地将眼埋得更深,始终不发一言,沉默得让人心跟着发凉,让人的心都朝谷底坠去。
晏苍陵在等待着一个结果,一个哪怕微小得可以忽略的希望。
天边闷雷滚滚,轰隆不绝,霎那,夺目的闪电刺破云层,炸开一道耀眼白光,将季崇德眼中的复杂情绪印得黑白分明。
他双唇好似被黏在了一块,用尽了全力方能勉强撑出一个口子,迎着晏苍陵承着期盼的目光,一点一点地张开,一下一下地碰触,道出了数句令晏苍陵错愕的话语。
☆、第六十八章 ?成亲
“我老了,这辈子便只得一儿,而今你却要娶了我这唯一的儿,你我叫我如何乐意,如何乐意。你这是要我季家断子绝孙啊!”季崇德狠狠一拍掌心,叹恨不已,“但……”但字一转,季崇德捂着眼睑偏过了头,“你所想的确实不错,z涵而今实在危险,若是无你庇佑,只怕日后还会出事。”
“是以,”季崇德赫然从乱发中抬出双瞳,直对着晏苍陵的目光,“你若想娶,我也会应你,但我要同你约法三章,你必得做到这三点,我方会应承你。不然……我不想z涵的幸福毁于你手。当然,若你深觉我有求于你,还如此放大话要求你做事,你不满意,拒绝也成……”
“不,我答应!”晏苍陵坚定地道,“不论如何我都应,只要能保护好他。”
季崇德的唇抿得紧紧的,最终还是松开了一条缝,颔了个首。他竖起一指,念道:“第一,我要你娶了z涵后,要好生待他,他说何话,只要有理有据,都得应他,不得害他心伤,不得惹他生气。我知晓于你身份而言,此等要求委实有些过了,但我身为其父,不得不替我亲儿考虑,我的心思,想必你也是明白的。”
晏苍陵大点其头,毫不犹豫地承诺:“我定能做到,不消您说,我亦会好好待他。”然,这话一落,在季崇德将后边的话续上后,晏苍陵脸色顿僵。
“z涵经由那等事情,定会对房事有所恐惧,”季崇德抿唇,自鼻腔中呼出一叹,“是以你们……罢了,房事时,我要你在下方,让给z涵。”
“!!!”晏苍陵眼瞪如铃。
季崇德扫他一眼,见他久久不发一言,便权当做他默认了,点了点头,继续念道:“第二,若有一日z涵另有所爱,你必得放他离去,不得死缠。”
“这……”晏苍陵猛地回神,睁大眼顿了一瞬,咬了咬牙,还是应下了。不论如何,心上人的幸福方是最重要的。
“最后一点,”季崇德蹙起眉头,他深深地叹了口气,万念俱灰地遥望远方,雷鸣闪电,不止不休,心中阴霾,浑浊不散,“我要你,替z涵复仇。当日害他之人,他日便要他加倍还清。我虽愚忠,但并非是非不分之人,利益之前,纵使这帝王有何用处,都不比我儿性命为重!晏苍陵,我要你替我儿报仇,你可做得到!”他赫然爆出一声,声大如雷,刺目的闪电恰时劈过,夺目之光让他脸上的愤怒一览无遗。
晏苍陵心头之火被闪电点燃,他整肃容色,厉声一喝:“能!”
“好!”季崇德重重拊掌,“今日我们约法三章,日后我定竭尽所能助你,而你则护着我这唯一的亲儿!”
晏苍陵不再启唇,而是用他坚毅的目光回答了季崇德。
俩人当下录下约法三章的内容,大笔一挥,签上名姓后,再将其誊写一份给对方放好。两人亦同时约定,不将其中内容告知季临川。
告别了季崇德,晏苍陵迈着沉重的步伐,一步一步朝朝临阁而去。每多行一步,他便觉愧疚多了一分,到了朝临阁前,他已被愧疚重重淹没,呼吸难续。
他想,想好好地同季临川在一起,毫无别的目的娶他。可是,今日发生如此多事,让这份婚礼多了许多不纯粹的理由。他是为了护他而娶他,而非因为爱而征得季临川同意再娶。
现今朝廷让他娶公主的圣旨即将到来,他必得赶在圣旨到来前娶了季临川,封他为妃,时刻如此紧迫,他该如何同季临川道明其中因果。
晏苍陵深吸了一口气,屡次将手蜷起,试图扣着门扉,却胆怯地在距离门扉前,收回了手。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季临川,若是他知晓自己娶他是为了护他,他可会怨自己,会多想。
“吱呀”,一声迎面而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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