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前度 - 分卷阅读8
半天才反应过来,捂住脸大喊:“难道我说得不对吗?这皇宫里朝堂上,有几个人没上过他的?他不是娼妓是什麽?哦,对,娼妓还要收钱还要休息,他连钱都不用──”
赵f一把抓住她前襟,眼神几乎能杀了她:“我说,住口!”
“就算我不说,难道他就清清白白?皇上,他就是个下贱货色,他……”
赵f一把把她扔开,忽然倒在地上。心口闷得厉害,一口血到嘴边,却连吐都吐不出。
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,没入长长的毛里,瞬间无形。
“是,就算你不说,我也明白……”赵f撑起身体,眼神空茫茫的,“就算你不来提醒我,我也知道我对他做了什麽……现在再来守着他已经晚了,我犯的错,是怎样也偿不回的……”
他看向床上的人,明非很安静,就像睡着了一样。明非睡觉的时候一直都很平静,连梦话都不说半句。赵f却记得,以前的小陶是会在梦里嘀咕两句的,有时是念诗念词,有时是叨咕他买的什麽赝品。
他如今不言不语,是害怕吧。
──怕在梦中泄露来历,或者是泄露目的呢?
赵f用手使力,回到床边,看着明非,声音低沈温柔,带着绝望:“只是,你醒过来好不好?你以前就说过要‘一日看尽长安花’的,你说你是北地人,很想去江南住上一两年,感受那桃红柳绿。小陶,这是你牵挂的江山,你睁开眼去看看它,好不好?”
一片沈寂。
赵f便又自语着,终於,赵娴静受不住,跳了出来:“皇兄,明非不过是个金国降臣,你说他是汉奸该千刀万剐的,你忘了吗?”
赵f低低笑了,在说了这麽长时间话之後,他的声音已经极为沙哑。他清了清嗓子,又道:“是啊,你说过若你在襄阳城,你不会责怪想要弃城而逃的人,但你一定会战至最後一刻……小陶,你写射雕英雄传,你送画像到宫里来,你把太祖的词用在檄文里。你怀疑过我的,是不是?你送了很多暗示过来,但我完全没有反应,所以你才认定我不是吧……”
“因为我竟然没有明白:南宋的敌人不是金国,是蒙古!你以前明明说过‘民族融合不是判断历史是非的理由,明明被屠杀被欺压,却硬要说成是自己的朝代,这不是往脸上贴金是什麽?元朝都打去欧洲,难道还能以此来要求欧洲还我们土地吗?’你明明说过的,为什麽我完全没有想到?”
“我以为一切都是我做的,我以为凭我这个蠢货就能改变一切……”赵f声音很低很低,泪水不停流下,模糊他的视线。由於长时间不曾吃喝,他嗓子像是火烧一般,感觉到有些腥甜,“我怎麽会那麽傻?如果金国不振兴,不倾举国之力去灭蒙古,大宋能赢得这麽轻松?甚至我攻打金国的时候,如果他们战术得当,就算在战争中有所折损,也不该那麽轻易被大宋打下……”
“我为什麽从来没想过,可能会有一个人,在金国帮我的忙……”
而他做了什麽?
把唯一爱的人抓起来,用一切方法折磨他侮辱他,最後让他在那样绝望的情况下几乎死去。快十天了,赵f清楚知道,明非能醒来的可能性,已经是极小了。
脑死亡就是死亡,何况在这个没有高科技维系生命系统的年代。
可他为什麽活着?
眼前有些模糊,大量失水的身体没多少眼泪可流,渐渐成了血。嗓子因为过度劳累咳嗽几下,咳出血丝来。他便又想起了明非咯血的一幕幕,却觉得吐这点血实在是太少了。
他这麽觉得,其他人可吓坏了,扑上来拉人的有之,大喊御医的有之,甚至暗中对明非下手的也有之。
赵f伸手,一把揪住江德妃的手腕,一抖手,竟将她的手扯得脱了臼。他眯着眼,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:“所有的人,害过他的,伤过他的,我一个都不会放过……不要以为你怀了孩子就能如何,我连他都能害死,还在乎别的吗?”
江德妃看到赵f眼神,吓得傻了。她知道赵f是沙场上闯过来的,但是从来没见他这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。满眼是血的赵f眼中除了恨意,还是恨意。虽然那恨意只有一小部分是针对外人的,依然让人不寒而栗。
赵f在狠狠盯着她,因此完全没看到,在他这句话落下的时候,床上的人,微微动了下手指。
一众女人在尝试了各种方法之後,最终还是没有起到作用。赵f虽然身体虚弱,对付她们还是可以的,何况她们也不敢当真对皇上怎麽样。而只要她们对明非表现出一点不利的意思,赵f便会死死护着那人,用那双变红的眼盯着她们。这些女人实在无法,干脆集体跑去搬救兵。
孔成丹看到他这样,也有些慌了。他知道直接劝赵f是没用的,便走过来:“皇上,又该换药了。”
赵f伸手:“我帮他换。”
孔成丹摇头:“皇上,你现在这样,连看都看不清楚,怎麽换药?万一碰到哪里,岂不是会使他病情加重?”
赵f听了,连忙一抹眼睛,把眼泪擦去。孔成丹对郭旭光递了个眼色,郭旭光拿着药上前,让赵f闭上眼,为他敷上。
只片刻赵f便重新睁眼,从孔成丹手里拿过药,为明非换了起来。
他这些几天一直在旁边看着,倒也都学会了。他来到这时代之後也是练过武的,手上力道拿捏极准,很是轻柔地解开绷带涂上新药。明非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完好的地方,赵f也一处处处理着。有些地方发脓破裂,赵f便低下头去吸干净,完全不觉得有什麽。
他知道这身体还是能感觉到疼痛的,最初几天这身体什麽反应都没有,但这些天来,若是碰到伤处,明非的身体已经能够反应性地缩一缩。
但明非身上,全是伤处。赵f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知觉,若是有的话,一定疼得很想哭。可是他已经有很久,没看到这个人哭了。
认识小陶的时候他才十五,那是在他高中入学的开学式上。小陶是新生代表,他是成功校友典范。他本来很少参加这种无聊活动的,谁知道那天却不过情面,却见到了他的小陶。
那时候的小陶已经是个极聪慧的孩子了,最大爱好是鼓捣些古玩,历史通,文物也很通。一点都不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同龄人,除了……疼的时候会默默流眼泪之外。
可是明非一次都没有流过。不管疼到什麽程度,也是半点泪都没有。只有一次,算是在他面前大笑出了眼泪,他那时说什麽?
──“你说的太好了,就是狗干的。”
不对!
赵f忽然惊起:不对!小陶怎麽可能会去勾引什麽人?不管是完颜守绪或者秦天鹏,都不可能和小陶有更多的牵扯才是。他用了整整四年才让小陶勉强接受,那两个人更不会是小陶能看上的类型。
秦天鹏当时说他没碰小陶,那、那精液……
赵f想起明非说那句话时的精神状态,心顿时抽紧,大喊道:“吉容、吉容!”
他以为他喊得很大声,实际上只有些微声音,还是在他身边的孔成丹听到,再帮忙喊了人过来。吉容一脸担忧小跑过来:“皇上,你吃些东西吧……”
“吉容,你把宫里所有接触过小……明非的人都抓起来,一个一个审问,不许有半点不实。”赵f看着他,吩咐道,“我要知道他们都对明非做了什麽,记住,是所有!”
吉容跪下:“皇上,若皇上这麽不吃不喝下去,老奴不敢领命。”
赵f大怒,为明非盖好被子,他从床上下来。双脚刚触到地,便是一软,整个人又倒下来。他开口斥责,声音嘶哑,几乎分辩不出:“你敢抗旨?”
吉容以额触地,已是满脸泪水:“皇上,再这麽下去,明非能不能醒老奴不知道,但皇上怕是也会倒下……皇上,老奴不明白这明非到底是怎麽一回事,但这江山社稷,这後妃子女,难道都比不上他一个人?皇上保重啊!”
赵f看着明非,眼神柔得几乎滴得出水来:“这江山社稷,後妃子女,都比不上他一个人。”
“我害他这般,害死了他,就算死一万次,千刀万剐,也不足以偿还。”
“皇上可知,若皇上有个万一,明侍卫若还活着,会马上被处死;他若死了,也会被挫骨扬灰?”门外传来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女音,随即门开了,两名宫女开路,杨太後走了进来。她看到赵f,明显吃了一惊,是没想到向来身强力壮的“皇儿”竟然会憔悴到这程度。
赵f身体一震,抬起头来:“他们敢──”
“你若有万一,谁会不敢?”杨太後脸微沈,“便是哀家也会这麽做,何况满朝对皇上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,後宫对皇上情根深种的皇後嫔妃们……”
她看了看床上的明非,眼里流露出些许同情,嘴上却不停:“他不是还能活过些日子?你现在这麽虚弱,万一谁冒死进来杀他怎麽办?你还要给他换药照顾他,是不是还要跟他说话什麽的?你看你现在这样,随时都会倒下,怎麽照顾他?你那声音哀家都听不到,他一个在床上醒不过来的人,又怎麽听得清楚?你糟蹋自己身体不要紧,他一个半死人,若是没了你,谁在乎他的死活?”
她这一番话说得赵f一脸汗,他缓缓起身:“母後说得对,我……吃饭。”
一边的吉容这才松一口气,连忙递上早准备好的补品。赵f接过,大口吃起来。
明非杀史弥远,显然是不希望换太子。赵f不知道历史上的真正继位者是谁,也不清楚明非这麽做的理由。但是明非想让他赵f活着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
他会好好活着的,直到……明非断绝了气息为止。
十二
作为名医,孔成丹有傲气,却也很识趣。他一开始为明非看病的时候还是经常在床前的,但後来赵f这麽一折腾,他越听赵f言语越是害怕,便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个,只有诊治的时候才过去──反正现在明非的问题只是醒不醒,其余不会有什麽病情变化,换药和照顾也完全由赵f接手。这位皇帝细心起来还挺可怕的,孔成丹倒也放心。
赵f已经完全不理朝政,他曾做过称职的ceo,也当过撒手董事长,政事堂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,他略微不信任的包楠成,早被包世宁牵连,在家反省着去了──闯进莳年宫那一刻,周围人的反应赵f都看在眼里。包世宁那一身血,说得已经很清楚了。
赵f让吉容去查,宫里那点事一般是瞒不住人的,吉容一查之下,紫瑜竟然和伍贵妃江德妃有来往,而她本是皇後家族的人。包楠成向来支持皇後,这无人不知。自然,赵f本人强势,朝中并没有什麽明显派别,但隐隐潜流总是有些的。
相关的人赵f都已经扔进大牢,连他的妃子也都送到冷宫里,由专人询问。若不是所有人都拦着,便连皇後,他也是要处置的。现在虽然说皇後还在中宫待着,但他也让吉容把她看管起来,等闲不许外出。
赵f只是懒得管理後宫,不代表他无法。禁卫军全是他心腹,随便揪点人出来,就足以把这些女人清肃了。
他所在意的,从来都只有一个人。
赵f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明非,已经半个月了,他的小陶依然没有半点清醒迹象。赵f知道希望越来越渺茫,心中死志早生──其实,便是明非醒来,他怕也没有什麽活下去的必要了。他这条命,本来就是小陶的。
喝下一口粥,赵f轻轻覆上明非的唇,将粥渡给他。等把这一碗粥喝完,赵f继续坐在床边,看着明非,低声道:“小陶,孔大夫说粥里不要加太多肉,要弄成末,否则你吸收不了……这碗是我做的,怎麽样,手艺还可以吧?里面的肉也是我加的,说来也好笑……”
他唇边露出一丝苦笑,肩头衣服渐渐浸湿,有血色渗出:“好歹也是个理科生,还是个无神论者,再怎麽说也不该会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……但是既然你我已经来到这个时代,也许是真的有上天的吧……”
“他们都说有什麽割股疗亲,也许人肉真的有什麽效用呢。不是祈天的时候都要用什麽牺牲,我这麽大一个,应该也足够……孔大夫说你顶多能活三个月,那就是近百天。小陶,千刀万剐我是做不到了,切个一百刀实在不算凌迟,何况是分在三个月里。不过我自己手艺不好,也便这样吧。”
“等到那时候,我就能剜自己多少下就多少下,剩点力气将最後一刀捅进心口就好。你说,好不好?”
床上的人没有回答。赵f早习惯了,只是继续喃喃自语。他只希望,若自己的魂灵还能转世,不要忘了小陶。哪怕转到的世界真的再也找不到对方,也要带着对小陶的思念活着。永远孤寂。
自己从自己身上剜肉,是一种怎样的感觉?
右手抬起,左肩深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骨头,血肉模糊在一起,因为没有很好处理,已经有些发脓,因此倒是不流血了。被割开的肉刚刚收敛些表面,第二日往往便再被割下一块,於是伤口完全没有好的时候,一直是那样有些恐怖的绽开,整个肩头都减下去一半,无处再可下刀。
赵f於是看向右肩,也是差不多。胸上也有剜过的痕迹,他想了想,在腿上实在太容易被看出来,在手臂上的话太影响动作,万一拿不住碗怎麽办?
所以还是在胸前切下一块,看看时间不早了,冲去御膳房给明非做饭。这肉来历不明,他也不打算让别人处理。
不过事实证明,封建迷信基本是不可信的,即使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穿越人士,世界也并未因此让他的肉有神奇疗效。事实上,他模糊记得那个故事是割肉感动了神仙,然後神仙出手治了那病人。
也许是他感动不来神仙吧。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机会,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。
可是他的小陶是不该死的,若说上天把他们送到这个时代是让他们来改变历史,那就不该半路不管了,不是吗?
赵f一边走神一边煮粥,在拿起粥的时候,胸口鲜血滴下来,没在粥中,染得有些粉色。
赵f连忙把衣服掩上,想再煮一碗,却见时间已经要晚了,他不想饿到小陶。虽说这粥里难免有点血腥气,但小陶那天还不是喝了他不少血,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吧。
这麽想着,他便端着粥回寝宫,其他人已经退出去,赵f喝了一口,给明非喂下。略带腥甜的粥煮得极烂,他的血肉尽数融入。
喂下一口後,要等一会儿才能再喂。赵f把碗放在热水里维持温度,继续出神,自语道:“若天意真的如此,那所有被你我改变的,我都要还回来……若你死了,我便要一切回到原点!”
他想着,这目标其实不难达成。他虽然将大宋统一,但金地和蒙古民心不稳,很容易激出乱子。之前国内的重点完全放在战争上,民生方面是靠着大家众志成城撑下来的,问题重重。他现在刚刚开始改制或曰变法,只觉满是困难。
若他布置一番然後死去,这国家会乱成什麽样子?若他先把完颜守绪放了,金国会不会卷土重来?若是这天意弄人,人复自弄,那麽他可不可以在自裁的同时,也让上天尝尝失败的滋味?
赵f喃喃着,时间差不多了,他再喝一口粥,低头喂下去。
明非的唇依然有些凉,那麽柔软,很容易分开。牙齿赵f每天都帮他清洁,白白的很可爱……
赵f含着一口粥,忽然觉得不对劲。
──平时明非的牙关一撬就开,怎麽现在这麽紧?
他不敢用力,怕伤到明非。但现在已经有快一个月,明非的生机完全靠着这点汤水撑下来,绝不能少了一顿。赵f轻轻地努力地去挑他牙尖,没有效果。
他睁开眼,离开明非的唇,想着去喊人。
眼前是一双眼,漠然的神情,桃花一样勾人的形状。那黑色极沈,像是能看到人心里去。
赵f傻了,嘴里的粥不知不觉间滑到食道,引发他一阵剧烈咳嗽。外面的人听到动静,跑了进来。吉容看到床上明非的眼,便是大喜:“皇上,明非他醒了!”
赵f看着眼前的人,几乎完全呆滞。
这样清澈的眼,他又看到了。
他想扑上去,想紧紧抱住明非,想吻住他。以来确认对方的真实性。那双唇,他刚刚还吻过的,粉粉的,还有些亮。
可他最後往後退了一退,伸手去拿那碗还在热水里保温的粥,恍惚着不觉得烫手:“小陶,再喝口粥,当心饿着。”
明非微微抬眼,桃花眼一转,唇边倒勾起一抹笑,声音虚弱却清楚:“人肉是酸的。我就算死了,也不要再吃你的肉。”
赵f一惊,呆呆看着明非:“你都听得到?”
他实际上并不是那麽笨的人,此刻略一沈吟,马上想起自己刚刚说过些什麽话,不由苦笑起来:“我早该知道,你唯一放不下的,就是历史。”
明非不去看他,视线落到一边:“不可为难孕妇,江德妃还是放出来吧。”
赵f怔了下,便道:“她们到底对你做了什麽?我绝不会放她们……”
明非但觉好笑,不由便道:“她们对我做什麽,还不是皇上您的授意?就算警察抓人法院宣判,也没听说给一把刀定罪的吧?”
赵f脸色唰地变白,身体摇晃了下,顿时所有的疼痛都涌了上来,牵扯到心。
他们这一番对话让冲进来的人们听得云里雾里的,但吉容至少知道了两件事:“一,那碗粥里有皇上的肉;二,明非非常恨皇上”。
他是忠心耿耿的贴身太监,想明白这两点之後,他马上跪下:“皇上,你身体不适,还请移驾让太医诊断一番。”
赵f只是看着明非,低声道:“小陶,你饿了吧,我去给你重做粥……有什麽想吃的吗?多少加一些食材是可以的。”
明非看向一边的孔成丹,微微起身:“这位便是孔大夫吧?这些日子烦劳了。”
孔成丹看看他又看看赵f,捻着胡子道:“你既然清醒了,就一切好办……老夫先看看,郭太医,你帮忙去熬碗清粥来。米粒要化,什麽都不用放。”
郭旭光点头,他专长不是外伤或调理,知道这屋子气氛不对,便先出去,吩咐了门外太监。
刚刚他和孔成丹都清楚看到赵f脸色,望闻问切,只第一步就可知赵f问题很严重。他守在门外,等着赵f撤出来。
可那位皇上像是铁了心,从床上爬下来,站在床边,眼瞬也不瞬地看着明非。虽然身体已经快要倒下的样子,却不稍作移动。
而明非,当真看都不看他,更没有半句话劝慰。一张脸表情淡然,目光空远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孔成丹查看他的情况,便渐渐脱下衣服。明非瘦弱身体裸露出来,虽然天气很热,但他体质虚,还是颤抖了下。
一旁的赵f下意识便要去抱他,在手伸过去的瞬间,被明非打掉。明非眉毛微挑,一脸不悦看他。
赵f低下头:“我……我先出去……”
明非冷笑一声:“你又不是没看过,这时候还装什麽君子?”
“小陶……”赵f叫了声,却完全无话可说,只道,“你……别生气,好好休息。我、我……”
“不要叫我小陶,陶然还要七百多年才会出生。”明非看他一眼,转回头来打量自己身上伤痕,“我是明非,明非明辨然。”
就是连名字都不能叫了麽……
赵f低低“恩”了声,退出寝宫。关上门後,郭旭光上前:“皇上……”
他还没把话说完,赵f已经软软倒下来。郭旭光大惊,连忙接住他。着手处尽是黏腻,他抬手一看,竟是满手血红。
赵f今天显然用力略微大了些,之後又因为明非醒来,心情过於激动,血流加速,使得伤势更加严重。而心中的疼痛显然盖住了这身体上的反应,痛觉失效的结果便是身体不作出反应,直到出了门才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。
郭旭光掀开他衣服,看到他上身狗啃一样乱七八糟,吓得一个踉跄,险些跌倒。
於是,明非醒了,赵f却病了。
他这近一个月来实在是心力交瘁,就算身体健壮如牛,也经不起这一番打熬。
而更重的,是心病。
不管明非能不能活下来,他也知道,他这一生的爱情就那样结束,再也没有可能。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个人即使醒来,也不会原谅他,更不会和他在一起。
赵f深切了解明非,他爱的那个少年原本的名字叫陶然,生活方式也很闲散。但性子绝对烈。
那少年吃软不吃硬,他用了四年时间一点点接近一点点讨好,才算靠近了一点。
不管出於什麽理由,在做了这些事情之後,他再也不可能有希望。
若不是舍不得,其实共死才是更好的。
死能同穴,生却不能同衾。当真生不如死。
赵f坐在床上,怔怔发呆。
吉容派人不停把明非的情况告诉他:明非能吃非流质的食物了,明非能下地走两步了,明非……
明非想离开。
明非让吉容带话,说他现在身体在康复,在皇宫也没什麽必要,如果皇上已经不需要他去莳年宫,不妨放了他。
他总是这麽狠啊……
赵f捂住脸,惨惨笑了。
“吉容,去把莳年宫拆了……”他低声吩咐,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泪。
可就算拆了又能怎样?发生过的事情,若是能变做没发生,就算拆了全天下的房间,他也要去做。
如果死了可以回到明非入宫那一刻,就算千百回,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自杀。
可那都是做梦。
当他正在桃林中想念着小陶的时候,他的小陶,就在不远处被一个又一个男人侮辱。那,是他下的令。
赵f忽然觉得恶心,他伸手拿过床边的盆,“哇”一声将午饭吐个干干净净。
吉容在一旁看着,脸上现出忧色──明非醒来已经有三天,赵f也吐了三天,吃什麽吐什麽。
他并不明白皇上的心态,按说皇上一开始临幸明非的时候,已经知道他是怎样的情况了,为何会在这时候才作呕呢?
但他知道,若赵f这样吐下去,要喝参汤的,就该是这皇帝了。
“皇上,你一直都没去看看明非,还是去说清楚的好。”吉容迟疑片刻,道。
“不是叫你去拆莳年宫麽?”赵f抬眼看他,道。
吉容额上冷汗滴下,他忽然跪倒在地:“皇上,只要人活着,总是还有望的。”
“是麽?”赵f语气平淡,完全没有起伏。
吉容拼命点头。
赵f慢慢从床上爬起来,下地:“孔大夫说,他要好好将养,否则身体所受损伤会使他活不过四十……不管怎样,我也要留下他。”
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。保护小陶照顾小陶,为他安排好接下来的生活。即使那生活中,没有他。
吉容略微放下心,让手下扶着赵f,他跑去交代莳年宫拆迁事宜。
赵f一步一步,慢慢走去寝宫。
他进寝宫的时候,明非正在床上靠着被坐着,手里拿着一本书,看得用心。
听到动静,明非也只是侧过头看看,见是他,便把书放下,等着他开口。
赵f却觉口干舌燥,半天冒出一句:“小……明非,你好些了吗?”
明非抱膝坐着,一双眼在他脸上扫过,不由笑了:“我很好,谢皇上关心。”
赵f走到床边,坐在椅子上,呆呆看着他。明非确实是好了不少,脸上有了些血色,也多少长出点肉。那容貌是赵f万分熟悉的,是这九年来时时挂在心头的。
想到九年,赵f忽然想起心头一直的疑惑,想也不想开口:“为什麽你也来到了这里?那些人也杀了你?可你这身体……”
“是我抱着你跳下来的。”明非淡淡答道,“你又不是不认识我,难道认为我会承你这个情?”
赵f瞪大眼睛,立时呆了。半刻之後方才开口:“我……本来也是我连累了你,我以为你……”
他以为是为了小陶好,在将死的时候还想,也许这样,小陶就会记住他,一生不忘。
他此刻方知,原来他的小陶,便连这点也不肯欠他。
赵f曾经以为小陶对他有些动心,如今才知,那是错觉。
──若是恋人,生死相随有之,但“承情”这说法,显然是不会发生的。
“你确实连累了我,我一个普通大学生,若不是你,怎麽会被绑架。”明非毫无表情,“若不是我跳下来,又怎麽会莫名其妙的来个穿越,到了这时代。”
“你也是九年前到的?为什麽改了名字?”如果不改,他就算再迟钝,也能察觉吧……
明非奇怪扫他一眼:“不顶替别人身份,我怎麽混进金国太子府?我又不是灵魂穿越。”
“你……一来就去了完颜守绪那里?”赵f问,很奇怪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吃醋。
“你就是来问这些无聊问题的吗?”明非有些不耐,侧头看他一眼,表示没有其它话那就可以走了。
赵f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:“吉容说你要走?”
明非点点头:“怎麽,皇上还是需要我劳军?”
赵f脸色惨白,低哑着声音道:“明非,你明知道我已经认出了你……”
“不是你认出了我,是我多年前的提醒终於被你注意到了。”明非冷冷道,“不过你也不用在意,我只是试探,并没有一定要找到人的意思。如果知道结果如此,我便连试探都不会的。”
赵f终於无话可说,明非表情眼神语气已经清清楚楚说明了恨意,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。他开口,低声道:“明非,孔大夫说你的身体折损过甚,至少要静养一年。我不会来打扰你,只是请你留下来养好身体,好吗?”
“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。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,就算死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。搞不好这麽一死,还能回去现代呢。”明非笑笑,说道。
“若你死了……我那日在你床边说的话都不是假的。”赵f盯着他,缓缓道,“你用了那麽多心血救了这个国家,总不会眼看它再覆灭吧?”
明非眸子缩了下,目光凌厉:“如果你希望我死了也不甘心的话,就随便你好了。”
赵f和他目光相触,只觉明非眼中只有恨意和轻蔑。他心下大痛,抓住胸口衣襟,伤处被他抓得破裂开来,淡淡血腥气弥漫,他恍若不觉。慢慢跪在地上,抬头看着明非。
“明非,我求你,你真的不能现在离开……我发誓决不让你受到打扰,若你想我死,我现在就可以自杀……明非,你留下来把身体养好,好吗?”
明非微微挑眉:“女人三大利器,一哭二闹三上吊,你倒是学得很好。”
赵f狠狠咬了下嘴唇,唇边咸咸的,竟然真的流了泪。
他低下头,声音又干又涩:“我是真的可以,若你不相信,只要你答应一声,我一直带着匕首的。”
明非撇撇嘴:“我已经够遗臭万年的了,皇上您还是给我留条活路吧。”
赵f怔了片刻,惊喜抬头:“你答应了?”
“我能不答应麽?这皇宫从里到外,谁不认为我是罪有应得?我走得出去麽?”明非淡道,“从今天起,一年。不要让我看到你。”
赵f觉得自己该高兴的,但听他最後一句,只觉心中一片空茫。
他缓缓点头,听到明非声音:“从现在开始,我给你三十秒。”
赵f连忙起身,几步跑到门边,站在门口转回头来:“明非……”
“十、九、八……”明非报着数。
赵f最後看他一眼,关上门,迅速离去。
明非冷笑一声,继续低头看书。
十三
作为曾经的企业家,赵f在前一世的二十九岁之前,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男人──或者说是男孩──迷得七荤八素。
而这一世,他还没满二十四,生命里却只剩下一个名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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