汝本明珠 - 第173章 救赎与沉舟

    乔倩儿轻轻抬起手，邹承白似有感应，抬手拿了荷包，塞进了贴身之处。
    如此防她！
    知道邹承白看不见，乔倩儿瞬间变了脸色。
    睡在床里头的邹明卓听见声音，也睁了眼睛，一个翻身搂住了邹承白，“爹爹，你好些了吗？”
    乔倩儿看着孩子黏爹爹，心中升起的东西，被生生压了下去，起身道：“我去买早饭。”
    邹承听了，又拿出了荷包，摸出一块碎银子，递了过来。
    “我要吃肉包子。”邹明卓道。
    “好，”邹承白捏了捏邹明卓的脸，又摸出一块银子，递给乔倩儿，“倩儿，就给承白买个肉包子吧。马上要到连州了，你看看要不要买件衣服。”
    乔倩儿看着手中银子，不禁唏嘘。
    过去他也曾为她买盛京买珍宝阁的裙子，如今，乔倩儿微微叹气。她忍气吞声只为能留在盛京，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，如今竟连这块碎银子，都拿不出了。
    这天乔倩儿去街上转了转，一块碎银，能买什么裙子呢？
    她站在衣料铺子，瞧着那些从前她瞧都瞧不上的衣裳。
    “买不买啊？不买别挡着。”铺子里的娘子，嫌弃的挥了手中帕子。
    乔倩儿握紧了手中的碎银，转身走了出去。
    她不要过这般生活，过去不要，现在和未来，都不要。
    她要回盛京！
    乔倩儿从未如此清晰的，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。
    那遮盖在她和邹承白之间的，冠之以爱为名的感情，终究抵不上她对盛京，对荣华与富贵的向往。她要离开，离开平新，更不能去连州。
    邹承白再无可能回盛京，而她若是去了连州，便断送了这一生的可能。
    她要离开，马上就离开！
    乔倩儿快了步子，去客栈寻那车夫。
    车夫听了乔倩儿的请求，说不出哪里有问题，但载人回去，总比空车要好上许多。
    可这客栈里住的老爷，他抬头往上瞧了一眼，乔倩儿把银子塞到他手里，“申时在城门处等我。”
    说完，便转身进了客栈。
    久病床前无孝子，久病床前也无夫妻啊！
    车夫一路送他们从盛京而来，看多了恩爱，也看出了恩爱背后的离合。
    ***
    这天中午邹承白吃了饭，觉着上了困意。
    邹明卓抱着他，要他讲故事，邹承白开口说了几句，越发抵不住困乏，便道：“明卓和娘去玩，爹爹睡一会儿就起来陪你。”
    “明卓出来，别吵你爹。”
    乔倩儿给他指了客栈外的一只小狗，“娘，我能喂它半个包子吗？”
    如今生活都困难，若平日明卓提这般要求，乔倩儿定是不许的。
    但今日，她却难得的点了头，“慢慢喂，别一下都给了。”
    邹明卓谢了娘，拿着吃剩的半个包子，出去了。
    邹承白隐约听到，想开口说，倩儿，我们今日不比往日……可张了张嘴，发不出声音。
    乔倩儿见邹承白彻底没了意识，睡死过去，知道药起了效。
    她坐在榻边，细细看着邹承白这张脸。
    经历了侯府变故，亲人离世，这张脸上带了沧桑，可依旧挡不住他五官生的好。乔倩儿抬起手，轻轻拂过这张，她曾如此喜爱的脸。
    那浓墨的眉，温柔的眸，高挺的鼻梁，总是带着笑意的薄唇，这张脸曾是盛京多少少女的梦啊！可他却选择了自己。
    乔倩儿回想过往，他曾经是她灰暗世界中唯一的救赎。
    是她要奋不顾身，用尽一切抓住的救命稻草。
    可如今，乔倩儿的手顿住了，一切都变了。
    他成了不停下沉的舟，要将她也带到无尽的河底。她不要拿冰冷的河水将她浸没，她要活着，要回到盛京，好好活着。
    “对不起了承白，连州是你的老家，却不是我的。”
    乔倩儿把手伸进邹承白衣襟，拿出荷包塞进包袱起身就走，到门口她又停了脚步，还是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，放在邹承白手边，“邹家的人，很快就会找到你的。”
    “娘，我们要去哪儿啊？”邹明卓懵懂的问，“爹爹呢？不和爹爹一起了吗？”
    “你爹爹遇见了二叔公，二叔公留他养病。他让我们先走。”乔倩儿搂着邹明卓。
    “二叔公？”邹明卓眼中闪了光，“二叔公可是将军，能指挥打仗的。我也好想见见他啊。”
    “等你爹爹好起来，就带你去看二叔公。”
    “真希望爹爹早点好起来。”邹明卓低了声音，“不管见不见二叔公，明卓都希望爹爹早点好起来。”
    乔倩儿鼻子一酸，搂着明卓的胳膊，越发紧了。
    出了平新镇，天色已经黑了。
    这一趟耽误了不少时间，车夫心中也急，便和乔倩儿商量连夜赶路。
    这正合乔倩儿心意，她点头同意。
    马车一路颠簸，乔倩儿渐渐睡了过去。
    睡梦中，抛下邹承白时心中的痛，一点点消散开。她梦见了盛京，她还是那般乖巧玲珑的少女，巧笑嫣然，那段日子最是美好。
    夜幕笼罩了大地，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。
    空中月，在层云中游走，时而见着落了些月华，时而被遮蔽，只留层云的影。
    一辆马车，在空荡的官道上独行。
    引来丛林里的一双双眼睛。
    ***
    “大哥，今天好运气啊！”
    一个叫罗子的山匪，贼眉鼠眼的盯着那路上马车。
    “大哥，瞧着不丰。”阿童嗤之以鼻，这么个小马车，带着兄弟们下一趟，不够酒钱。
    罗子不以为然，“你懂什么，兄弟们多久没开荤了，若这车上有女人可不是成全我们了？”
    阎坝海是个身材魁梧，高若宝塔般的匪头子。他听了罗子的话，哈哈大笑，随后伸了伸胳膊，拎着手中铁锤就往山下走，“今晚吃多了，消化消化。”
    大哥发了令，阿童也没了异议，朝着身后一伸手，点了几个人出来。
    “你们几个，跟上来。”
    从平新出来，车夫就有些后悔了。
    他听人说平新和新松周围有匪，可又心存侥幸，觉着自己是往通义走，许是遇不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