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簟凉 - 第9节
凤翱九天凰双啼 ...
到了主殿,宫婢通报之后请临池君彦鎏进去,却欢侯在门外。朱红的桃木门十分厚重,推开时咯吱一声轻响。
踩在亮得照人的石板地砖上,临池和君彦鎏并列向里走去,琉璃珠帘后一女子正坐在黑案后俯首书写,神态专注,临池瞟了眼案旁堆的半尺高的黄色奏章,暗暗咂舌。
“殿下,馥月小姐臣已接来。”君彦鎏说道,站在珠帘外向里面的那名女子行礼,透过珠帘约可见女子姣好的侧颜,坐在案后仪态端庄,气质沉静,微皱的柳眉微沉的嘴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傅安澜“唔”了一声,仍低头书写,笔法极快。君彦鎏和临池就这么站在珠帘外,等里面的女子传唤。临池偷偷望了君彦鎏一眼,看他闲然自若的样子甚是轻松淡然,仿佛被这么干晾着很正常,她微微蹙眉,不解的目光投向里面。
傅安澜抬头看向她,勾唇浅笑,“临池来了。”放下朱笔,她抚了抚袖襟,“进来吧!”
君彦鎏拨开珠帘请临池先入,珠石相撞哗啦啦一阵清脆的碎响,煞是悦耳动听。
临池入内,恭恭敬敬地朝傅安澜盈盈一拜,“临池恭请殿下金安。”
傅安澜启唇欲说什么,又看了立于临池身侧的君彦鎏一眼,便作罢,由着临池请完这一安,方抬手:“起。”转眸笑意盈盈地看着君彦鎏,“让君大人作了一回车夫,真是屈就了。”
“不敢当。能为馥月小姐作车夫,是微臣的荣幸。”君彦鎏温润的笑道。
傅安澜点了点头,挥手让他退下,“既如此,那待会儿就再劳烦君大人一次送临池回去了。”
君彦鎏笑容一滞,心中颇感无奈,“是。臣告退。”
傅安澜看着君彦鎏无可奈何的模样,嘴角愉悦的翘起,待君彦鎏走后她起身自案后走出拉着临池的手,面对面的坐着,“你也不来看看我,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。”语气不禁带着几分娇憨和嗔怪。
临池掩唇轻笑,“对对对,都是我的错。可长公主殿下,您也得想想,我若来了您真有功夫陪我吗?”临池上上下下目光放肆的打量着傅安澜,“唔,变了,你变了。现在越来越有长公主的气势与威严了。”
傅安澜知道她指的是刚才那事,撇了撇嘴,起身到案上拿了几折奏章扔给临池。
临池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又扔回给她,急忙道:“你可别害我呀!奏章是我能看的嘛!”瘪瘪嘴,“你直接告诉我君彦鎏怎么惹着你了不就行了,干嘛给我奏章啊,你认为我能看得懂嘛?”
“君彦鎏是傅安裴一派的。”傅安澜轻笑一声,收了奏章,淡淡道。
傅安裴,裴亲王,先帝长子,幼帝的强敌。临池颔首,看了眼傅安澜明显郁结的脸色,不想再扯这些事,“安澜,让我进宫有什么事吗?”
“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?亏你还好意思问,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也不来看看我。”傅安澜嗔道,美眸流转,顾盼生辉,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,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,手挽屺罗翠软纱,风髻雾鬓斜插一枝步摇,映着熠熠的水光眸色,高贵明艳动人。
临池自知理亏,也认了,给她斟了一杯茶当做赔罪,“很辛苦吧?”她突然说道。
傅安澜微怔,瞬间又如常,是多年高位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,“还好。我有宫中六卫还有秦家的兵权呢!不怕压不住他们。只等安稚能接政了我便可功成身退。上位者的坏处也就只是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罢了。”说道最后她有些幽怨的看向临池。
“若你有时间,我便进宫陪你说说话聊聊家常,行了吧!”临池笑道,再怎么闺中姐妹,再怎么要好,她也是君,她也是臣女。有些事,是不能逾越的。
傅安澜拍拍她的手,“我是真的只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,别想太多了,想多了只会庸人自扰。”临池望着她,她抿唇敛语片刻,又道,“放心,就算我做了什么事,我也不会害你的。”
已至夏旬,御花园各种珍稀花类都已盛开,遥望去一片姹紫嫣红。傅安澜斥退宫人,与临池俩人悠闲的逛着,见着得心喜爱的折下来簪在鬓边,衬得是人比花娇。
傅安澜愉悦的笑着,对临池说道:“很久我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。”
“待你得了空,我们出宫去玩,宫外更有意思。”临池正弯腰俯首嗅着花香,闻言回眸一笑,道。
“回眸一笑百媚生呀!”傅安澜调侃道,眼角一弯,“不知道哪位男儿能得此幸将洛首辅的掌上明珠娶回家中。”
临池落落大方地回道:“自然得是家世好,相貌好,学问好,人品好的四好男儿,还得未曾婚许,家中无妾无子女,双亲和蔼不刻薄。”
傅安澜抿唇,眸光暗转,“你说的这些倒令我想到一人,你所说的他一样不差的全占齐了。”看着临池瞪大好奇的双眼,她缓缓道,“君、彦、鎏、”
“你开什么玩笑呢!”临池大惊,往后连退几步,摇头道。
“现在的洛家和君家就像当初的馥月家和洛家。只要我想,只要你愿,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。”傅安澜不以为然,淡淡道,“再说我也只是就着你的要求说的罢了,又没真让你嫁给君彦鎏,你这么激动做什么。”
临池默然不语,看着傅安澜随风而动的双袖,转身时的潇洒利落,眉头重重的打了结,她就知道,安澜突然让她进宫不可能只是叙旧。看着她一人在前越走越远,风拂袖动自花间穿过,背影高傲却又孤零零的,临池静伫良久,最后,仍默默跟上。
安澜说过,不论怎样,她都不会害她的,不是吗?
“临池,接近君彦鎏。”
该来的,总是会来的,躲不过逃不开,像密密的蜘蛛网压下来,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已被缚住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的蚕食掉。
安澜说:“父皇母后早逝,我一人苦苦撑着大局到今天,真的好累。秦家纵有兵权军威又如何?朝中交错复杂,其实刀刃枪剑便可消弭的。”
安澜说:“安稚太小,诸侯大臣难免会欺幼帝,我必须熬到安稚满十五岁的时候,方能放手。现在,只剩三年了。”
安澜说:“傅安裴说他无意帝位,那他为什么要拉拢玉将军的独子玉千刃和君丞相的儿子君彦鎏?朝中那一片的请‘废幼帝,立裴王’的呼声又是从何而来?”
安澜说:“傅安裴与我积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我现在放过了他,他日他掌权后却未必会放过我与安稚。”
安澜说:“玉千刃上面有玉将军压着,玉将军对父皇一片赤胆,对皇室嫡脉忠心耿耿,玉千刃我可自行解决,可君家父子我至今也未曾看透,君家父子这枚棋,我赌不起。”
安澜说:“傅安裴最得力的左右臂,只要卸了一只,我便有把握胜他。”
安澜说:“临池,帮帮我好吗?只要你让君彦鎏爱上你,将他控制在你手中,君如玉、君家便都不是问题了。临池,我相信你。”
安澜说:“若你当真不愿,那只要能间离了傅安裴与君彦鎏也可。只要疑心一起,信任便可瞬间灰飞烟灭轰然倒塌。”
最后,安澜满意的笑了,临别前对她说:“临池,本宫许你一个要求。只要你提出,本宫定竭力做到。”语气冷漠而坚定。
本宫,代表的是安易长公主。
临池叩谢圣恩。
刚走出明清宫,便看见君彦鎏立于车前,端的是玉树临风倜傥风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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