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闺玉堂 - 第五百一十七章千部一腔，千人一面

    “从那以后，奴婢便开始明白，杀人与自保从来都不是两件事，而是一件不可分割的事情！杀人是我们这种人自保的唯一手段！”
    初丹苦涩的笑了一下，“奴婢从最开始逼不得已杀人，谁杀我，我杀谁。到后来开始主动寻觅目标，谁可能威胁我，我便先下手为强。能够活着走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，奴婢已经不知道谁才是没有威胁的！”
    尹玥眉心微蹙，心中却是黯然神伤，“初丹，你……可累？”
    初丹漠然的摇了摇头，“只有死人才不会累，生前何必久歇，死后必会长眠！”
    尹玥还想说些什么劝劝初丹，她可以给初丹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生活，只是，初丹似乎一直无法跳脱她现在的束缚。
    凤辇一路将尹玥送回了长春宫，萧牧等在内殿，听到脚步声起身行至殿门口。尹玥没想到萧牧会等在殿门口，神情稍滞，迈步迎了上去。
    “事情很顺利。”
    尹玥的嘴角微微上扬，看着像是一副欣喜的模样，可萧牧却清晰的从尹玥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。
    尹玥掩饰不住神情疲惫，迈步向殿内走去。萧牧抬眸看向初丹，初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，萧牧稍稍点了点头，而后摆了摆手将所有人遣开，转身随着尹玥走入内殿并将殿门阖上。
    “我这望眼欲穿的盼着你回来，小玥见一座望妻石倒是无甚惊喜。”萧牧神情幽怨的坐到了尹玥身旁。
    尹玥轻轻揉着太阳穴，回宫的路上，初丹说的话对尹玥确有触动。可她心中的坎儿岂是几句慰藉的话便能轻易迈过的。
    尹玥入主长春宫不足一个年头，短短时日内，宫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这期间，尹玥几经生死。现下想来，若是当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丝毫纰漏，尹玥都不可能有机会活着坐在这里体会心下不舒服的感觉。
    与初丹所言相同，尹玥从被迫以牙还牙，到后来竟然开始主动搜寻会对她与萧牧构成威胁的对象！
    若说杀了韩芳华是为了给青芽报仇，杀了艾尔米是为了保全后宫安宁、断了巫咸国私底下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，那么最终计划杀害韩英伟，便是为了永绝后患！
    尹玥慢慢放下手臂，转头看向萧牧，他期盼的神情中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。看着萧牧佯装出来的模样，尹玥勉强勾了勾嘴角。
    “二爷只等了半日便不耐烦了吗？玥儿只听过望夫石，这望妻石……难不成是二爷自己信口胡言的？”
    “肺腑之言竟然被小玥说成了信口胡言，这让我情何以堪！”萧牧说着伸出手臂环住尹玥，低头抵在了尹玥的肩上，萧牧对着她的耳畔轻轻吹气。
    尹玥痒的身子向后退了一下，刚好倚在了萧牧的怀里。萧牧顺势收紧手臂，将尹玥牢牢地拥在怀中，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轻声的呢喃着。
    尹玥以为萧牧的这些举动是动情的邀请，有些犹豫的张口说到，“我……心下不舒服……”
    可是，未等尹玥说完，萧牧张口打断了她的话。
    “小玥，如今我嗟悔无及，你可能原谅我……”
    尹玥口中之言掐然而止，有些莫名的侧头看向萧牧，只见他蹙眉心痛，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。
    “二爷何出此言？”尹玥在萧牧怀中转回身与他对面而视。
    萧牧目光炯炯的看着尹玥，“母妃玉碎是我心中不能触碰的伤，我笃信唯有无上权力才能保全自身以及我爱的人！”
    “与你今生相逢，我更坚定了这个想法。我许你的清平盛世，素心明月，必要用这天下来供养！终于熬到这一日，不负这些年来的苦心孤诣！本以为自此之后你我二人如同梁上燕，岁岁常相见！可终究……”
    萧牧重重的叹了声气，伸手轻轻抚摸着尹玥的眉心。
    “小玥，你可知方才看到你一副蹙眉心痛的模样我有多懊恼！若是早知我煞费苦心，殚精竭虑想要抓住的东西竟然会使你黯然神伤，我宁愿什么都不要！”
    尹玥心中纠结难安，萧牧是明君圣主，这一点毋庸置疑！他可以历经皇位争夺走到如今这一步，对大晟社稷安危，百姓福祉而言都是一件幸事！
    可是，他身系黎民万千，却唯独心系尹玥一人！
    所有虚名抑或指责对萧牧而言，都不及尹玥难过时娥眉微蹙来的更揪心！
    或许，今日的局面是萧牧当初未曾想到的，他心中唯一记挂之事，便是夺得天下，保尹玥一世无忧！
    可是，尹玥却早已在脑海中重复过千万遍，她日后不得安生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！
    正如萧钰曾经规劝尹玥的话，只要迈出了这一步，便会离她心中想要的生活渐行渐远，直至背道而驰！
    尹玥尚且记得她是如何回答萧钰的，没遇到萧牧之前，她对一切充满了憧憬。可是遇到了萧牧，他能给的，便是尹玥最想要的！
    因为爱，所以她不会累，更不会后悔！
    尹玥知道萧牧是真的悔不当初，她怎么忍心让萧牧如此纠结难安。深吸一口气，尹玥拉过萧牧的手展平，而后轻轻的侧头落在萧牧掌心之内。
    “我确是心下有些不安泰，因为我意识到，自己渐渐变得有些陌生。我本不是良善之人，外界盛传我是睚眦必报的妖女也不算过分！可是，我不想在潜移默化中，毫无察觉的便成为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那一种人！”
    “干爹传授的医术，我手中的银针，只能救人，不能杀人……”尹玥忽然放缓了语气幽幽的说了一句。
    萧牧抬着手臂扶着尹玥的侧颜，感受着手中的温度，听着尹玥吐露倾心。
    “二爷痛心我悒悒不乐，其实，我只是需要提醒自己放缓脚步而已。若是这些事情我不做，只在这偌大的皇宫内茕茕孑立的看着你一人搏杀，我会愁肠百结，痛不欲生！”
    话落，尹玥抬起头，双目之中又恢复了本来的神采，明眸善睐，脉脉含情。尹玥伸出手臂攀上了萧牧的脖颈，将他抱了个满怀，自己也紧紧贴在他胸前。
    “我可以为了保护我爱的人不择手段，却不能在欲望的追逐中渐行渐远……我并不难过，只是有些茫然。二爷，若有一日我迷失了，你可愿将我寻回？”
    尹玥所言不虚，她确是怕变成自己最不愿见到的模样。可是，她更怕变成萧牧也厌恶的样子！
    直到尹玥说完最后一个字，萧牧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，长臂收力将尹玥紧紧拥住。
    “我见过小玥八面玲珑，九曲心肠。无论你现下是哪一副面容，与我而言，只要是你，便足矣！我不会去寻你，因为，我不会让你有离开的那一日！”
    “小玥所做所为，在我眼中，只有心之所向，永无是非对错！”
    萧牧的话语一直萦绕在尹玥耳畔，她已好久没有这种感觉，心中悸动不已，一阵暖意却激的鼻子发酸，眼泪不受控的顺着脸颊滑落。带着滚烫的温度，落到萧牧的后颈处，灼得他忙扳过尹玥双肩与她对视。
    看着尹玥忍泪佯低面,含羞半敛眉的模样，萧牧爱怜的抬手替她拭去眼中的泪水。
    “小玥也会妄自菲薄吗？旁人有什么好，千部一腔，千人一面，哪里及得上小玥这般负气含灵，玲珑剔透！”
    萧牧的语气逗得尹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，眼中泪珠尚未褪去，面上却已巧笑嫣然。